珍视我们自己的信仰
中华民族生生不息、延绵至今,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我们有文化信仰。在新的时代条件下,我们应当坚持信仰的自觉,更加珍视我们祖先传下的信仰,同时亦应展现更加进步、更加包容、更加自信的胸怀。
在国际交往中,中国人信仰什么,常常引起外国人好奇。因为世界上自认为有宗教信仰的人,据统计约占全部人口的84%。确实,大多数中国人不信仰宗教。因此有外国人经常问,既然没信仰,那你生活有什么准则?用什么来约束自己的行为?
一位资深的美国基督教神学家对我说,载于旧约的“黄金律”——“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,你们也要怎样待人”是最重要的信仰。我说,中国两千多年前孔夫子就有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,一直是中国人的信条。
那位神学家说,这和我们的“黄金律”很相近,的确也很伟大,但我们是宗教信仰,有神在监督着,你们的信仰靠谁来监督?我回答说,我们的信仰是“文化信仰”,有“诸神”在监督,就是家人、朋友、同事、邻居,这种来自周围人的社会监督很有效,无处不在;还有自我监督,就是“良心”,我们讲“天地良心”、“君子慎独”,说的就是自己监督自己。天地是“道”,对于“道”的信奉、崇敬其实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信仰的核心。这是一种有别于西方信仰形态的信仰。它具有非人格神的特点,但具有最高命令的意义,对整个社会有确立价值、约束行为的功能。
宗教信仰在世界许多地方培育了人们的道德,建立了生活秩序,凝结了人群,固然是人类文明进程中的重要现象。但没有宗教信仰绝不等于没有信仰。信仰具有多种形态,文化信仰也是一种坚定的信仰,而且它不排斥宗教信仰,具有极大的共融性。英国诗人艾略特称文化是“一个民族的全部生活方式,从出生到走进坟墓,从清早到夜晚,甚至在睡梦之中。”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文化积淀,当然有自己的信仰传统。
其实,人类信仰是多元的。对一个人而言,也可能除了宗教信仰、文化信仰外,还有科学信仰、政治信仰,乃至生活信仰。比如,科学信仰,它是一种对真理的追求与执着,哥白尼、布鲁诺因坚持地动日心论受到迫害,甚至牺牲生命。维萨里研究血液循环被判死刑,居里夫人研究镭而罹患癌症,都是坚持科学信仰的伟人。
在不同时代、不同社会也存在着不同的政治信仰,如在中国,“留取丹心照汗青”的文天祥,“横眉冷对千夫指”的鲁迅,“碧血一腔染山河”的马本斋。很多人坚持自己的原则,甚至不惜杀身成仁,舍生取义。一场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,那么多人为之流血牺牲,不都是因为坚定的政治信仰!
在物质丰富的今天,反而有的人变得困惑迷茫了,这些年的快速发展,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,贫富差距拉大了,甚至有些人一夜暴富引起人们心中失衡。许多人在感叹道德滑坡,价值观混乱;失去了传统的信仰,又没有补充新的信仰。有人因此提出,传统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过时了,是否应当建立新的价值体系?其实,传统的价值是千百年来由民众一代又一代沉淀形成的,不是由圣贤们规定的,虽然易于传代的精炼的表达往往是由圣贤们归纳和提炼的。今天不是要把传统的东西全部推倒重来,而是要结合新的时代环境,重新提炼和发展,形成契合当前时代特征的价值信仰,它应当是在传统价值信仰上的继承和扬弃。
公职人员、公众人物应当成为社会价值和信仰的示范者和维护者。比如,市场经济背景下,国家与国家、企业与企业、人与人之间,在构建和谐的竞争关系中如何实现法与道德的互补?在社会转型期,公职人员如何严格要求自己?在一些地方,当灾难事故发生时,有的政府部门第一反应,不是承认事实,而是辩解,乃至蒙蔽舆论。这就容易导致公众对政府部门和公职人员失去信任,因为一些官员没有说出真相,所以就连带着说真相的官员也不被公众信任,带来本不应该由他们承受的“牺牲”。
文化是民族的血脉,是人民的精神家园,中华民族生生不息、延绵至今,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我们有文化信仰。在新的时代条件下,我们应当坚持信仰的自觉,更加珍视我们祖先传下的信仰,同时亦应展现更加进步、更加包容、更加自信的胸怀。当我们于“中国制造”之外与世界共同分享“中国精神”之时,我想一些外国友人对我们的“信仰之问”也会随之冰释。